这个故事，在我的家乡广为流传，每个80后、90后的朋友都从老一辈那里听过。直到后来我才发现，全国各地似乎都有这样的一个故事情节，只不过是里面的“生物”不一样罢了。

【资料图】

我们家在广西的扶绥县，这里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，说白了，就是山很多，而且是山连着山。今天的这个故事，就发生在大山深处。

那是个动乱的年代，在大山深处有一户人家，夫妻两养育这三个儿女，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。可是啊，在那个年代，大山深处也不太平。某一天傍晚，山下来了一群带枪的人，把男人给抓走了，说是去充军。这个动乱的年代去当兵，真的很难再回来了。女人感觉天都要塌了，一个女人家怎么养得起三个孩子呢？可是生活还要继续啊，女人再怎么伤心难过，也只能挑起家庭的重担。好在夫妻俩的大女儿很懂事，知道家里的困难，主动肩负起照顾妹妹和弟弟的重任。白天，母亲下地干活，姐姐就在家照顾弟弟妹妹，同时还兼顾着洗衣做饭、喂鸡的工作。

这天的圩日，母亲早早地起了床，打算把鸡下的蛋都拿到集市上去卖，好换点钱来补贴家用。于是在交待女儿几句后，便背上竹篓匆匆出了门。那时候，要从山里去到外面赶集，要走五六个小时的山路，非常的辛苦。母亲出门后，姐姐照常给弟弟妹妹做早饭。说是早饭，在我们那里，也不过是一碗玉米粥罢了。白天的时候，姐姐喂完鸡又洗衣服，而弟弟妹妹则在菜园子里玩耍。只是这时候，不远处的山上，茂密的树丛中，突然发出“沙沙”的响声。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一样。

母亲这一走，到日落时分都没见回来。姐弟三人坐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等啊等，还是没见母亲回家。这时候，远处的天边飘来大片的乌云，看似要下雨了。“姐姐，妈妈怎么还没回来？”年纪最小的弟弟问。

“快了，妈妈肯定能在下雨前赶回来的。”姐姐说着，但心里还是不放心。

乌云越来越近，风也开始大了起来，呼呼地吹着，把树吹弯了腰。满山的树枝都在疯狂地摆动，树枝相互摩擦间发出“刷刷”的声音。“姐姐，风太大了，我们进屋吧。”二妹说道。

“快，进屋，雨要来了。”姐姐说着，抱着弟弟，牵着二妹的手进了屋，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。这进屋才没一会儿，雨就下了起来。这天像是破了个窟窿，雨水一直倾斜而下，像石头般，重重地砸在树叶上、屋顶上、地上。此时，又伴随着阵阵雷声，“轰隆隆、轰隆隆”，山谷间一片嘈杂。

这个场面，是个大人心里都犯怵，更何况是三个小孩子呢？姐姐赶忙将弟弟妹妹抱上床，然后拉过被子，一把蒙住了自己和弟弟妹妹。三个小孩子就这么躲在被子里，不知过了多久，就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
“咚咚咚、咚咚咚”，一阵响声将姐姐惊醒。“嗯？是什么声音？”等姐姐睁开眼睛，天已经黑了下来。

接着，又是一阵“咚咚咚、咚咚咚”。有人敲门？姐姐一听，以为是母亲回来了，立马钻出被窝，摸索着向大门走去。此时的敲门声，依然在继续。不知怎么的，姐姐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“是妈妈么？”

门外的敲门声突然就停了下来，只能听见雨滴滑落到地上的声音、夜虫鸣叫的声音。过了好一会儿，只听见门上传来一阵声音，好像是有人在门外用手指甲使劲刮门板。又过了一会儿，门外传来一个声音，“是我呀，我是外婆呀。”

这个声音听着很尖，像是捏着嗓子说出来的。

哎？外婆？姐姐一听，完全没有戒备心地打开了门。“吱呀”的一声，房门打开了。屋里没有点油灯，姐姐眼前一片漆黑，看不清楚面前的是不是外婆。只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很高，很大。

这时候，这个奇怪的声音又传来“你不叫我进去吗？”

姐姐听了，想都没想，道：“外婆，你赶紧进来吧。”门外的黑夜里，传来一声“嘿嘿”的笑声。

姐姐转过身，向着里屋走去。这个外婆也终于是踏过门槛，走进了屋里。

“外婆，你怎么来了？”姐姐问到。

“你妈妈在集市上看到我，让我来照顾你们几个的。”一阵尖利的声音。

姐姐听罢，也没多想什么，自顾自地往床上走去。这个外婆也是跟在身后，岣嵝着身子，一步，一步的往床边挪。

姐姐躺在床上，外婆也爬了上去。黑暗中，姐姐无意间摸到了外婆的手，说道：“外婆，你的手怎么有这么多毛啊？”

外婆说：“哎呀，人老了，毛就长长了。”

“那，你的手，怎么这样大？”

“外婆在家干农活多了，手就大了的。”

听罢，姐姐不知怎么的，又沉沉地睡了去。

睡了不知多久，姐姐听到“卡兹卡兹”的声音，又有“咕咕”的声音，像是有人在吃着什么，喝着什么。迷迷糊糊间，姐姐摸到床上一片湿湿的，就问：“外婆，怎么床上湿湿的？”

外婆尖声说到：“啊呀，是弟弟尿床了，湿了一大片呢。”

姐姐又问：“外婆，你在吃什么？”

“呜呜，我今天过来没吃东西，在喝粥呢。”

过了一会儿，姐姐又在床上摸到一团黏糊糊、湿漉漉的东西，问道：“外婆，床上有什么东西黏糊糊的？”

“啊呀，这是弟弟尿湿的裤子啊。”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。

床上的动静暂时停了下来。

雨停，云散，月出。

一道月光透过窗户，射到了床上。姐姐迷迷糊糊间，看到床尾蹲着一个浑身长着长毛的巨型怪物，正背对着她。此时的怪物正低着头，不知道在吃些什么东西。只听见“卡兹卡兹”的响声传遍了整个屋子。

再仔细一看，姐姐瞬间就吓得浑身发抖，这哪是外婆啊，这分明就是一只披着人衣服的“灭亚沾”（注：亚沾，我们老家壮话的音译，指的是一种长毛怪物。灭，音译为雌性、女性。这里指的是一种雌性的长毛怪物）。

姐姐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，只见这只怪物手里正抓着一条小胳膊往嘴里送。借着微弱的月光，看到小胳膊上的银手环，是小弟！姐姐吓得哭出来声，这个动静瞬间引起了怪物的注意。缓慢地转过头来，一双血红的眼睛，嘴巴还在不断咀嚼着，“卡兹卡兹”。一股液体从怪物的嘴巴中流出，腥臭扑鼻。

姐姐下意识往身旁一抓再抓，终于是摸到一个小脑袋，是小妹！晃了晃小妹的脑袋，小妹低喃到：“姐姐，是妈妈回来了吗？”呼，还活着。姐姐喘了口气，一把将小妹拖到身边，然后右手往下穿过小妹的腰，一搂，将小妹紧紧地抱在身旁。然后往左用力一翻，带着小妹翻下了床，快速往屋外跑去。

逃，这是姐姐现在所能想到的一件事。一手抱着小妹，一手拉房门，飞速地往外跑。一个小姑娘家，早被方才的场面吓破了胆，心里怕得不行。一个不留神，前脚没跨过门槛，抱着小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。

此时，床上也传来了动静，“咿呀咿呀”的，怪物正其身追出来。顾不得疼痛，姐姐抱着小妹又迅速爬起来，往山下跑去。

跑，死命的跑。瘦小的身子，抱着小妹飞快的跑。踩在断枝落叶上、踩进小水坑里，顾不上那么多了，不跑就没命了。怪物也跑到房屋门前，对着夜空“嘎嘎”怪叫，然后也是追了上来。身后的房子离得越来越远，姐姐已经没有精力再回头看了，因为怪物追击的声音是越来越近了。

“簌簌”的声音越来越近，是怪物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声音，它要追上来了！没办法，姐姐只能是拼了命的往前跑。再一看抱着的小妹，完全没有醒来的样子，睡得太沉了。

快跑到山下时，姐姐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。是谁？

“谁在那里？”人影高声问道。是妈，妈回来了！

“妈，后面有灭亚沾！”姐姐高声叫道。母亲一听，先是一愣，然后从竹篓里拿出镰刀，一把将两个女儿护在了身后。

月夜下，树林中，一只长毛怪物在地势较高的一旁立着，佝偻着腰。母亲双手握着镰刀，站在女儿和怪物之间。死寂，感觉整个山头的夜虫都没了踪影。

“妈，灭亚沾把小弟给吃了！”姐姐终于是绷不住，哭了出来。母亲一听，差点没稳住身形，要跌坐下来。此时的怪物，开始慢慢地向母女几人靠近。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弥漫开来。

“啊！”母亲大吼一声，全然不惧怪物庞大的身形，发了疯地向怪物冲上去，疯狂地挥舞着手里的镰刀。

或许是怪物被母亲的叫声吓到，竟然忘了躲闪，不一会儿胳膊上便被划出几道可见白骨的伤口。“嘎嘎！”两声惨叫，怪物吃了疼，不住地往后挪动身子。母亲还想再上前，只见怪物被逼急了，猛地朝母亲一挥大手，“嘭”的沉闷一声，母亲被掀翻在地。可是，没得母女几人反应过来，这只灭亚沾就转身往林子深处跑去了。

一边跑着，一边发出“嘎嘎”的怪叫。

呼，母亲见此情景，长舒了一口气。随后，顾不得失去爱子的伤痛，转身一把将两个女儿抱起，飞快地往山下的村子里跑去。

等到天亮，村里仅剩下的一些老弱妇女，纷纷拿上干活的农具，结伴往山上寻去。看看是否还能找到一点怪物的踪迹。不知过了多少天，一位瘸腿的老农在一处山沟里发现了一只身穿人衣的灭亚沾，只见它的右脚上夹着一个捕兽夹，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。老农先是一愣，害怕怪物还活着，要再伤人，便回村里叫来了众人。众人来到山沟，小心翼翼地将怪物扳倒过来，面朝上，只见它的嘴里还叼着一个银手环。

呼，故事讲完了。这是我从我奶奶那里听来的，她说这是她妈妈讲给她听的。感觉这个故事流传了好久，流传的范围也很广。在别的地方，故事情节中的怪物叫“熊瞎子”，在我们这里就叫“灭亚沾”。直到很多年后，我陪奶奶看电视，她看到里面的红毛猩猩，便告诉我这就是“灭亚沾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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